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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娘子 第1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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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却先是糊涂地来与太后讨要内宫大权,留下太后贪恋权势不肯交出来的话柄给外人,又是听闻太后封了淑妃暂代打理内宫的诏谕之后,便赌气称病,再也不肯理会这些事,让局面变得更是被动,全然没有半点打算与眼界,难怪太后要生气。
    顾明珠回来时,太后正在小榻上闭目小憩,她轻轻走进殿中,身上的琳琅佩玉没有半点响声,只是太后还是睁开了眼,略带疲倦地望着她:“可都安排好了?”
    顾明珠在太后身旁的榻席上坐下:“是,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先帝的梓宫就要送去奉安宫暂安了。”
    先帝病逝很是突然,帝陵还未完全修缮好,只能暂奉奉安宫中停灵,却不能再放在两仪殿中,因为宫中就要为新帝登基庆贺,已经没有人还会在意先帝的灵柩。
    太后目光忧伤,望着自己抄了的厚厚一叠经书,低声道:“是呀,都准备好了。”
    所有的人都准备好了迎接新帝登基的喜庆,只有她还忍不住回想当日先帝登基时那意气风发的英姿,恍若就在昨日。
    顾明珠看得出太后眼中的哀伤,只能静默。
    许久,她才道:“淑妃娘娘让人为娘娘准备了凤辇,登基大典要请娘娘亲自主持。”
    太后挑了挑眉,从那郁郁的神色中摆脱了出来,淡淡道:“不必了,先帝既然暂奉奉安宫,我这个未亡人自然是要每日去奉安宫诵经陪伴,登基大典就不去了。”
    顾明珠目光微闪,心里却是狐疑不已,太后这是何意,她一手将太子扶上了圣人之位,虽然先帝驾崩她难免悲伤,却绝不至于因此而再不过问朝中之事,这实在不像太后的性子。
    除非……她是有意为之,是为了让人觉着她不会把持朝政,彻底放手交给新帝。
    可又是为了给谁看呢?
    顾明珠心里揣测着,低声答应着,出去吩咐人送了消息给淑妃。
    东宫里一片狼藉,不仅仅因为宫婢仆从们要将圣人惯用的物件搬去太极殿,更因为东宫大殿里的这一场酒宴。
    觥筹交错,交杯换盏之间还伴着丝竹鼓乐,穿着轻薄胡裙的胡姬跳着胡旋舞,舞成了一团团花影,露出雪白的臂膀和颈项让一众宾客看得眼发直,圣人高坐在上席,手里还揽着一位金发碧眼的胡姬,醉眼朦胧地与下面的东宫属臣说着话:“朕如今已是大唐天子,你等辅佐朕有功,当重赏!”
    那些东宫属臣大多是当年先帝与太后精心挑选的,此时都是沉着脸,忧心忡忡望着圣人,毕竟先帝的梓宫还未奉安,还未出国丧之期,而圣人却已经在东宫大宴宾客,更是放言要封赏群臣,这若是传出去,只怕有辱圣誉。
    终究还有些是阿谀之辈,听到这句话早已欢喜不尽,连声称颂。
    其中有一位年轻的长史更是起身长揖到底,高声道:“圣人英明,臣等感激不尽,定当尽忠效力,愿吾皇万安。”
    圣人大笑起来,连声道:“郑长史果然是忠良,又是年轻有才,朕当嘉赏你,赏你一个什么职缺才好呢……”
    正说着,胡姬喂了他一盏酒,他又顾不得这边,伸手捏着胡姬那细软的腰肢调笑起来。
    那位郑长史却是丝毫不失望,反倒洋洋得意地回了席位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那几位东宫老臣看向郑长史的目光满是鄙夷与厌弃,却又不能不忍耐,只因为这一位虽然也是堂堂少年举人出身,却是最会谄媚巴结,深得圣人喜欢,在东宫里也是十分得势的,他们也不愿意得罪小人。
    大殿里的热闹喧嚣隔着远远的都传到了后面的寝殿中,躺在榻上的太子妃忍不住眼泪双流,拉着身边嬷嬷的手:“他哪里还记得我,我才没了孩子,太后又瞧不上我,他却连封后的诏谕都不给,只想着每日游宴玩乐,我还有什么指望。”
    她心如刀绞,哭得说不下去了。
    第469章 太后的打算
    殿中的嬷嬷与宫婢也是毫无办法,只能低声劝慰着太子妃:“娘娘宽宽心,这还未行登基大典,想来圣人是有安排的,必然不会耽误了封后的事。”
    一旁的宫婢也接口道:“是呀,先前殿下待娘娘也是十分上心,事事都依着娘娘。”
    太子妃苦笑一下:“今时不同往日了,先前他是因为我怀着皇嗣,指望着先帝能看在我腹中孩子的份上,打消易储的心思,又盼着太后也能顾念几分,才会拿我当成了救命符,可如今……”
    “他已经是天子,我也没了孩子,娘家也不过是寻常勋贵,没有半点权势,又哪里还会把我放在眼里。”
    她哭得哽咽,拉着嬷嬷的手悲伤欲绝。
    嬷嬷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了,先前零陵郡主夜入东宫,她劝着太子妃莫要过问,毕竟零陵郡主身份特殊,手里又有太后的令牌,东宫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无事了,就算是真有什么事也能说的清楚,何况也不必与零陵郡主正面冲突。
    只是太子妃丝毫不听,才惹出了那一夜的变故,后来太后的事,她也是尽心尽力劝太子妃亲自去嘉寿殿请了太后出来,只是太子妃满心怨恨太后册封了淑妃,宁可称病也不愿意去,如此太后又怎么还可能愿意过问封后的事,便成了这么个尴尬的局面。
    果然到了新帝登基大典前两日,太后便说要去奉安殿陪伴先帝灵柩,带着顾明珠与一众人出了太极宫,就在简陋的奉安殿里住下了。
    这让朝中上下顿时有些混乱,圣人更是急得不知怎么好,若是登基大典上太后不肯亲自前来,传扬出去只怕是不知道会留下什么话柄,说不得还以为太后对他不满意,再加上前些时日传出来的太后执意搬去了嘉寿殿,流言雪上加霜。
    连日欢宴不休的圣人终于着急了,他召了顾青、郭晟几位重臣前来商议,马元济提出圣人要亲自去奉安殿请了太后回来才好,话还没说完,吕随良已经跳出来反对,圣人千金之躯,怎么能仓促出宫,何况先帝灵柩在奉安殿,便是要去也是该以拜祭之名前去,否则会引起更多猜测。
    顾青与郭晟一直都没有开口,他们心里清楚,这不是争圣人出行之事,而是争太后入朝的事。
    太后为了能让圣人顺利登上帝位,一开始便摆出了不过问朝政的姿态,然而到了登基大典之时,太后却不肯回宫,这是在逼着朝臣们退步,逼着他们让太后一步步再插手朝政。
    可是就算是知道,郭晟几人也毫无办法,毕竟太后原本就已经掌控了大半朝政,圣人也是太后亲子,无论如何都是要低头的。
    终究还是马元济占了上风,他说动了圣人:“……圣人至诚至孝,亲自去奉安殿祭奠先帝,又请了太后回宫来,纵然有什么流言也会就此平息,此乃圣人之德。”
    圣人连连点头,他原本就没有什么注意,朝中之事也都是太后帮着打点,他才能安心吃酒作乐,如今太后丢下朝中与宫中的事去了奉安殿,他哪里还坐得住,只想着能顺顺利利请了太后回来,行了登基大典,至于那几位朝臣说得太后擅权之事,他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太后再如何贪恋权势,终究是个女人,难道还能夺了他的帝位不成。
    奉安殿里,太后也没有心绪抄经,只是坐在榻席上念着佛珠,与顾明珠、顾明玉姐妹说着话。
    顾明玉自嫁去了显王府,整个人都大不一样了,容色焕发也活泼了许多,这两日她陪着太后在奉安殿里,太后瞧着她也不仅多了几分喜欢。
    “……三郎自小爱马,幼年时他父皇要赏他田宅,他都不肯要,偏偏要了那匹乌骓马,说是骑着去领兵作战最是威风,让我们哭笑不得。”
    太后说起了显王李密小时候的事来,一直阴郁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顾明玉笑着陪着她说着:“娘娘不知,王府里特意盖了好大一片马厩,里面都是殿下心爱的马匹,殿下也说怕是王府中最值钱的就是那几匹好马了。”
    太后笑着摇头:“他就算是亲王,一年薪俸也不过那些,买了马便不剩多少了,你还是替他打点打点才好,可不能由着他。”
    顾明玉含笑应着。
    顾明珠在一旁听着也是轻轻一笑,李密对顾明玉很是尊重,如今显王府都是顾明玉掌握中馈,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也算是一门合适的婚事了。
    太后与她们说着话,又叹了口气:“听说二郎媳妇病重了,已经使了人送了消息过来了,说怕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顾明珠不仅吃了一惊,她这些时日一直忙着宫中的事,国丧之时也不曾见到贤王妃入宫来,只听说是病了,却不知道已经这样严重,只是如何病得这样急?
    顾明玉也是一脸惊讶,忙道:“先前不曾听说过,竟然这样重了,该去看看才好。”
    终究是妯娌,不能当做不知道。
    太后拨了拨佛珠,淡淡道:“她也是命苦,千里万里嫁到长安来,远离故国,却又病成了这样,我心里也是不忍心,只是我若去看她,只怕又是一番折腾,反而不好,也不能召了她过来,还是你们姐妹两个替我走一趟吧。”
    顾明珠与顾明玉抬头看着太后,只听她道:“你们去贤王府走一遭吧,替我瞧瞧二郎媳妇,让她安生养病,终究是年轻,身子骨能好起来的,再告诉二郎,我如今年岁也大了,身子也不好,听不得这些伤心的事,不必事事来回我,有什么事明珠你听着处置了就是了。”
    顾明珠微微蹙眉,自从那一夜之后,贤王只怕也知道自己的那一晚带着数百亲卫入宫搜寻的行径太过莽撞,已经将野心暴露无遗,这些时日都是谨小慎微,更是时时使了人来禀报太后贤王妃的病情,只怕又是一次试探和苦肉计。
    只是看起来太后已经没有耐心再理会他了,他终究彻底被放弃了。
    第470章 探病贤王府
    贤王府门前车马寥落,没有什么人进出,全然没有了从前的车水马龙,王府大门也紧闭着,像是要把那些恶意的打探和揣测挡在门外一般。
    顾明珠与顾明玉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那贤王府的匾额,吩咐人上前去拍门。
    对于顾明珠来说,这里太过熟悉,也太过让她厌倦,不仅仅是因为前世的事,更因为先前那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这王府里的那对夫妻实在是教她厌恶透顶。
    若不是太后的吩咐,只怕她是再也不想踏进这里半步。
    拍了好一会,门才开了,看门的仆从听闻是显王妃与零陵郡主奉太后之命前来探病的,忙不迭大开了门,一边请了她们进去,一边吩咐人进去通禀。
    李裕是在王府里的,这几日新帝登基,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朝臣们去做,连显王李密都得了差事,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漏了他,他只能赋闲在府里,心绪混乱地胡思乱想着。
    既后悔那一夜心急着想要趁乱得利,冲动地带着人进了宫去,又担心太后是不是已经猜透了他的意图,这些时日在宫中哭灵,他几次想要求见太后却都被拦住了,连送了王妃病重的消息过去,也不见太后有半点回应,难道真的是对他有所戒备了?
    正惴惴不安地揣测着,仆从送了消息过来,他大吃一惊,想不到太后居然让顾家姐妹过来了,一时更觉得捉摸不透,忙吩咐人请了顾明珠二人去内堂。
    只是王妃病着,他终究是男子,不能就这么去见她们,思来想去,又吩咐了人:“去把周侧妃请过来。”
    这些时日来,周楚楚虽然是侧妃却还算是有些脑子,吉娜病重这些时日,她打点王府也算妥帖,现在让她来接待顾家姐妹倒也不算差。
    被请到内堂里坐下,顾明珠面沉如水目不斜视地坐着,顾明玉还是有些好奇地四下看了看,看起来贤王府还是与显王府中不一样,摆设更是奢华精致,也是因为李裕自来爱风雅,不像李密性情板正,府中摆设也是至简实用。
    周楚楚扶着婢女过来,进了内堂一眼就看见坐在席上的顾明珠,目光闪了闪,又低下头去上前给她们行礼:“显王妃安好。”
    又给顾明珠行了平礼,这才到一旁坐下:“王妃病重,殿下吩咐妾身过来陪着二位。”
    顾明玉看了看顾明珠,这才道:“不知王妃病情如何?太后娘娘听闻很是着急,实在放心不下,让我与郡主过来探望。”
    周楚楚轻轻抽泣几声,伤心地道:“前些时日便有些不大好,小日子许久也不来,王妃也没在意,哪曾想过了几日却见了红,才知道是有了身子,只是不曾保住小产了,殿下痛惜王妃,让她安生静养,妾身也是苦劝王妃,终究年轻,日后再有也不难,可是……”
    她用手绢掩了掩眼角,一副泪湿眼眶的模样:“只是王妃心性要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事,气恼之下竟然酿成了大病,请了医官看了吃了多少汤药下去也不见好,如今已经是……”
    她重重叹了口气:“前两日医官已经让准备起来了。”
    顾明玉听得心惊,不安地看了一眼顾明珠,她终究是年轻了,甚少听到这些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顾明珠倒是很平静:“可否见一见王妃?”
    太后让她们来,也是要让她们来看一看吉娜的病情,顾明珠自己也是觉得有些怪异,便是小产也不至于如此严重,论理有那许多贵重汤药养着,有太医署的医官照看着,吉娜不会到这一步才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周楚楚脸上有几分不自在,但也知道这两姐妹是奉太后之命前来,不好拦着她们,便起身道:“王妃病了这些时日,都在房中养着,我陪王妃与郡主过去。”
    吉娜的房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四下也都闭着窗,挂着厚厚的帘子,一丝风都透不进去,进去却让人有股郁郁的窒息感。
    顾明珠与顾明玉跟着周楚楚进了房,只看见帷幔中的榻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连她们走进来,婢女回报都没有半点动静,像是毫无知觉一般。
    走近了看,顾明玉吓了一跳,之间吉娜那张往日丰润娇艳的脸上已经瘦得脱了形,眼眶幽深,毫无半点血色,嘴唇也是乌青难看,她紧闭着眼躺着,气息微弱得若有似无,若不是知道是吉娜,只怕一时之下未必能看出来。
    同是嫁入皇室的女子,顾明玉不由地有些不忍,回头问着在一旁伺候的婢女:“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难不成就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跟着吉娜从高昌过来的婢女已经落了泪跪下,却是说不出半点话来,她们也知道,若是吉娜就这么没了,她们的命运怕是会更加悲惨,不知道会被发落到哪里去了,这里是大唐,不是高昌,她们言语不通,下场只会更惨。
    顾明珠看了几眼吉娜,便收回眼不再多看,站在一旁道:“怎么这么点时间就成了这样,王妃身子一向不错的。”
    周楚楚心里一跳,低声回答:“医官说是王妃思虑太重,小产又未将养好,所以才会到了这一步。”
    她虽然说得自然,却总觉得顾明珠那一双眼目光凌厉地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躲开去。
    好一会,顾明珠才开口:“走吧,不要打搅了王妃静养,出去说话吧。”
    这一次周楚楚却将她们引到了大花厅里坐下了,让人奉了茶,她却是退到一旁。
    李裕大步进来,一派风度翩翩与顾明珠顾明玉见礼:“失礼了,还望二位莫要见怪。”
    顾明玉不由地很有几分不自在,没想到来了贤王府,贤王却是亲自出来见她们,这有些于礼不合,一时难免有些尴尬。
    顾明珠却是冷冷望着李裕,望着他那温文尔雅的笑容,目光没有半点温度,她不明白,这样一个看起来文雅倜傥的郎君,为何却有那许多见不得人的心思,用了那许多手段,难怪太后至始至终不曾看中他。
    而自己从前那些生死,也真是不值得。
    第471章 登基(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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