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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的短命鬼长命百岁了 第4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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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便感叹,这人当世少见。
    那一日酒宴,一张圆桌,数位同僚,均是谄媚小人之辈。
    你端坐其中,腰背挺直,面色冷峻,连筷子都不曾拿起,宴到一半,扬长而去。
    我望你背影,顿时起了结交之心。
    于是我提着两坛酒,追上来问:饮酒否?
    你看看我,答:饮。
    我又问:为什么同意。
    你又答:瞧着顺眼。
    一句“顺眼”,让我们狂饮三天三夜,醉了,醒了;醒了,醉了。
    酒中说了许多的话,聊过许多的事,都不过耳。唯有一句,入了我心。
    你说:天下大病,只有一个傲字,我病入膏肓,可这东西娘生爹给,也只有躺进棺材里的一天,才能改了。
    我半生戎马,杀敌无数,自问腰板挺得直,无须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活,可为了一家老小,也不得不做违心事,说违心话。
    你这样的性子,我学不来,只有在心中敬佩。
    话说一堆,不是溜须拍马,而是有事相求。
    我膝下有个孩子,想护她一世平安,可世事难料,若有一天我护不住,劳你替我一下。
    为何找你?
    说来也可笑,我身居高位,举目四望,朋友无数,知己二三,可真正能托付的,真正敢托付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你。
    你一身才华,半世孤傲;
    你眉有山川,偏无我。
    独醒人,其实是痴人;而痴人一诺,千金重。
    所以文仲,你一定不能拒绝我。
    我有横刀背水、一战而死的勇气,却听不得你说个“不”字,因为这孩子对我来说,实在太要紧了。
    此事无谢。
    若有谢,必是在九泉之下,你我相见,我自屈膝向你一拜。
    愚兄:齐明
    永和一年,冬至。
    第472章 你是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天际,晏三合才如梦如醒。
    齐明——案卷上有记录,是老将军郑玉的字。
    文仲——祖父的字。
    所以,郑玉和晏行是相识的,相识在安徽府的桃花潭,连饮三天三夜的酒,视为知己,然后天各一方。
    永和一年冬至,郑玉写信给晏行,托他照顾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
    晏三合彻底惊到了。
    永和一年的冬至,她刚满五个月。
    一个仅仅五个月大的婴儿,郑玉为什么要托人照顾她?
    为什么她对郑玉很重要?
    还有……
    郑玉为什么要说世事难料?
    晏三合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头,指甲深深的刺进掌心,察觉不到一丝疼意。
    屋里渐渐昏沉。
    她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前些天一闪而过的那个假设,再次浮出脑海。
    假设——
    那人早就备着和一个和她身形相当的替身,好在最危急的时候,把她救出来。
    那么,结论是什么?
    想到这里,晏三合心中大骇,以至于坐都坐不稳了。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急促的走到窗户边,砰的支起窗户,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窗外,韩煦背手站着,一脸的诧异。
    一封信,看了整整两个时辰,他左等不开门,右等不开门,只好在窗户边守着。
    “你这是……”
    晏三合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郑玉;
    晏行;
    父母;
    淮左;
    海棠院;
    鬼胎;
    幽禁;
    杀戮;
    大火;
    替身;
    失魂;
    怒江边;
    晏三合感觉到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混乱了,模糊了,扭曲了。
    真相是什么,她看不清;
    她究竟是谁,她不知道。
    “韩煦。”
    她一边喘息,一边低低的唤道:“你扶我一把,我站不稳了。”
    韩煦越过窗户上前扶住,拍拍自己的肩,“来,你靠过来。”
    晏三合真的靠了过去,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韩煦的肩上。
    她素来冷静,坚强,唯一一次觉得支撑不住,是在得知自己是郑家人后。
    而现在,她再次感觉到支撑不住,呼吸和心跳都乱了。
    因为她推断出自己很有可能不是郑家人,并且郑家的一百八十口人,很有可能因她而死!
    一百八十具尸体,得多重的分量啊!
    她亲眼看过的,一个又一个的坟茔竖在那边,在夜里都望不到头。
    如果真的因她而死,那就等于她要把这一百八十条人命,统统背在身上。
    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怎么能承受得住?
    “我怎么承受得住啊!”
    晏三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
    晏三合病了。
    这病来势汹汹,烧得晏三合都开始说胡话。
    石婶、老武叔、肖老太婆这些人都吓坏了,立刻派村里跑得最快的小伙子,去请傈僳族的女巫来看病。
    韩煦也飞鸽传信到分部,请他们找个当地最好的郎中过来。
    女巫一看是晏三合病了,连药都没有开,扔下一句“心病还需心来医”,就唱着山歌喜气洋洋地离开了。
    把肖老太婆气得,低头拧了一把小孙孙的鼻涕,朝她背影就甩过去。
    郎中也来了。
    手扣上脉搏,没有脉相,他大声嚷嚷道:“人不中用了,不中用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韩煦一拳打过去,怒道:“治不好她,你得先死。”
    郎中鼻孔里,缓缓流出两条血渍,哭丧着脸道:“我开方子,我马上来开方子。”
    这些,晏三合都看得见,听得见。
    她感觉自己魂魄浮在半空中,看着宅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石婶在熬药,手里拿了把破扇子,一边扇,一边嘴里还在念着阿弥陀佛;
    老武叔在设坛招魂,几个儿子在边上帮忙,还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老武叔人老了,手脚一点都不利索。
    肖老太婆两只手插着腰,冲着晏行的牌位数落,让他在下面多保佑保佑孙女,别正事儿不干,光顾着和女鬼打情骂俏。
    床边,韩煦绞了块热毛巾,替她擦着额头的冷汗。
    他的脸上戴着面皮,看不出喜怒,但眼里都是熬红的血丝。
    她还看到了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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