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抿了抿了唇，又环了环四周，这光天化日下的，对方又是一个耄耋老人，怎么可能呢？除非是……
    心里的假设让她很快又试探性地用中文问了句，“老爷爷，您……是不是迷路了？”
    老人目光倏然一跳，继而发出爽朗笑声，“不不，孩子。我在巴黎可是呆了大半辈子呢！”
    他的嗓音很温和，一瞬间消除了所有的威胁感，反而还很微妙地拉近了一些距离。
    罗西深深地吸了一气，松开眼角，可眸子里依旧闪着困惑的光茫，“那……”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画吗？”他却突然问。
    注意到老人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她的画作上，罗西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以方便他能上前仔细观摩。
    “孩子，学画画几年了？”老人家边像个行家似地端详着这未完成的画，边询问她。
    罗西心中算了算日子，答道，“快要十六年了吧。”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抬起视线的时候，眼眶里有些湿意。
    罗西当下心微紧，不由咬唇问，“您……您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老人立刻摇摇头，从西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溢在眼角的泪，“年纪大了，是这双老眼浑浊了啊。”
    罗西不由地扯出一抹放下心来的笑容。
    “孩子。”老人唤她，眼睛重新认真又温和地注视着她，仿佛想要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什么似的。接着，突然问道，“不知道你可否给我画一张像？”
    “啊？”这个小小的请求，让罗西吃惊。
    老人却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缓缓地道出缘由，“医生说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其实不然。这么多年若不是为了想找回我的那个孩子，我也撑不到今时今日。难得今天身体舒爽出来透透气，缘份使然让我遇到了你，且你的画我又很喜欢，所以想麻烦你替我留张影。我就怕啊万一哪一天，他愿意认了我，而我却归了西……”
    “呃……老爷爷您可别说这种话。”罗西忙打断，胸口不知怎么的就是抽搐了一下。
    老人笑，眼角的深处却有着忧伤，“是是，我们不说这种话。不过我就想着给那孩子他留个我的影，至少让他记得我的模样。”
    罗西吁了一气，“好，那我给你画。”
    考虑到他的年纪大，她扶着老人坐到树荫下的石阶上，然后回到画架前，找了一张空白的画纸固定在画架上。
    以软炭笔起稿，勾勒出老人头部的剪影外形，再着出色调，用手指将黑白衔接的颜色自然过渡。
    一个小时之后，老人那张脸便是栩栩如生地印于这方寸大小的画面之中了。
    老人接过她递来了的画纸，看了又看，动容地点了点头。他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罗西身边的手机却是响了。
    “鬼子来了鬼子来了”的曲调，此刻听起来不免有些滑稽。
    罗西冲着老人腼腆地一笑，把丢在一旁的手机匆匆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