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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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现在是……”司机支支吾吾,紧张得额头冒出密集汗珠来,没能给出答案。
    宗瑛意识到他可能迷路了,深吸一口气问道:“这里是不是华界(非租界区)?”
    司机不答,宗瑛说:“赶紧想办法绕回去,还记得原来的路吗?”
    司机抬手擦汗:“只能试试了。”
    外面风更烈,将街边悬着的各色外国国旗刮得烈烈响,华界的居民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一种自我安慰式的保护。
    车开了半个小时,隐约可见租界入口,这时车子却突然熄火,司机转过头,小心翼翼同宗瑛讲:“没油了。”
    宗瑛下了车,疾风几乎要将人吹走,她只看到铁门外更拥挤绝望的人群——
    租界的入口被关闭了。
    第699章 号公寓(1)
    早晨六时许,盛清让回到静安寺路上的盛公馆。
    按响铁门电铃,姚叔跑来给他开门,末了还一脸可疑地问他:“先生昨晚何时走的?”他守着公馆大门,留意每次进出,但昨晚绝没有见到盛清让离开,难不成翻了墙?
    盛清让不答反问:“大哥怎么样了?”
    姚叔答:“大少爷半夜烧得十分厉害,眼下也还没有退烧。”
    “宗小姐呢?”
    “宗医生一大早跟小张的车出去了,说是到先生的公寓去拿药。”
    出去了?盛清让没由来的一阵紧张:“什么时候走的?”
    姚叔皱眉答:“有两个钟头了吧,照讲去法租界也不远,难道堵在路上了?”
    盛清让侧脸肌肉绷起来,蹙起眉略思索,立即转身走,剩姚叔一人在门口嘀咕:“不会真出什么事情了吧?”
    天不好,空气异常的潮湿,盛清让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车,一路赶到法租界公寓时,已经七点。
    服务处叶先生甫看到他,就踮脚从高台后面探出身来,讲:“盛先生回来啦?刚刚宗小姐也来过的!她打电话告诉你了伐?”
    盛清让闻声止步:“来过了?”
    “是呀,问我要备用钥匙,个么我看她很着急,就带她上去开了门。”叶先生如实同业主汇报,“留了十来分钟吧,好像取了一些医药品,看起来相当高级的……宗小姐是医生呀?”
    盛清让无视他的絮叨,只问:“几点钟走的?”
    “走蛮久了,具体我也记不清。”叶先生话音刚落,就见盛清让快步上了楼,他连忙讲:“哎呀盛先生,这边还有一瓶牛奶,你不带上去啦?”
    盛清让迅速上了楼,直奔卧室翻出医药包。
    宗瑛只取走了一小部分医用器械与药品,大多数都还原样封着,没有动过。
    他对着那只医药包沉默片刻,重新拉上拉链,提起包刚要出门,电话铃声乍响。
    接起电话,那边语气焦急,直呼其字:“文生啊,南京方面拨给我们的汇票无法兑现!”
    盛清让闻言皱眉,仍用一贯语气说:“慢慢讲,银行是如何答复的?”
    “昨天上海各银行就暂停兑现,现下全部限制提存!颜委员过去提现,被银行告知这笔钱归于汇划头寸,不能作划头抵用!可这笔明明说好是用来垫付各厂抢迁机器的专款,万一提不了,不止失信于各工厂,关键是整个计划寸步难行!”
    盛清让本就为宗瑛提着心,被这一通电话突袭,也只能竭力稳住,问:“颜委员是什么意见?”
    那边答:“他眼下正同银行交涉,但银行态度强硬,恐怕行不通!只能另想办法。”
    盛清让一手握着电话听筒,一手提着医药包,因为血糖太低,额头渗出一层虚汗。
    他稳声回道:“财政部会计司庞司长目前在上海,如无意外,应是在伟达饭店下榻。”他抬手看一眼表:“现在时间早,他应该还没有离开饭店,你先去找他,我过会儿到。”
    对方思索片刻:“那么也只能找庞司长看看了,你快点来。”
    盛清让应了一声,又细致叮嘱对方:“带齐公私章,节约时间。”讲完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无一丝一毫的人烟气,同数十日前他刚带宗瑛来的那个早晨截然不同。
    战争也结束了这里的安逸。
    他拉开玄关抽屉,从里面找到仅有的两颗糖揣进口袋,迅速出门下楼,直奔霞飞路的伟达饭店。
    公共租界经历过昨日的两次大爆炸,资源变得更加捉襟见肘,并且开始更为严格地控制进入,唯持有证件者才能畅通无阻。
    盛清让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变化,愈发担忧起宗瑛。
    他抿紧唇沉默,思索她可能遇到的所有危险,越想越是不安,心里一根弦也越绷越紧。
    汽车好不容易抵达伟达饭店,他下了车就快步走向前台,借用电话拨给公共租界工部局,询问秘书:“租界入口要关到什么时候?”
    秘书答:“盛律师,红十字会还在同租界当局交涉,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出结果。毕竟难民大量涌入,的确已经超出了租界的接纳能力,也会给租界居民带来很大的不便与危险,当局控制难民的进入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
    盛清让握紧听筒,正琢磨接下来要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喊他:“文生,你已经到了!”
    “有交涉结果请立即通知我。”盛清让挂掉电话转过身,来人快步走到他面前,正是资委会余委员。
    余委员提了个箱子,衬衫汗湿一片,气喘吁吁地发表不满:“国府一面叫我们抢迁,一面又不让银行放款,怎么尽做这种扯皮拖后腿的事情!快点查查庞司长在哪个房间!”
    “七楼。”盛清让早已经打听妥当,同他报了房号,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上升过程中,余委员一刻不停讲着资委会内部的糟心事,盛清让看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栅栏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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