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再度重重插来一把刀：“小明都能学会，你为什么学不会呢？a要是发不好，notatall你都说不好。”
    看李可的神色，陆景行不敢深究小明的学历身份年龄，只得偏头低咳了几声，最后总算找出一个理由，说：“但是你和之前几个老师的方法都不一样。”
    陆景行指了指桌上的小收音机，说：“比如为什么要听这100个人念a.”
    李可缓缓解释：“语言神经学的多项实验告诉我们，只有小孩子的耳朵对各种语言有高分辨率，才可以听准任何语言的发音而模仿到位。你已经错过了第二语言习得的黄金年龄段，要纠正发音首先就是要提高听音准确度。我收集的这些都是非标准音，有助于提高你的听力敏感度和自我纠正的……#￥#￥”
    她说得好有道理，但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停……”陆景行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做了一个手势，还是继续吧。
    “e.”
    “e.”
    “你中气要足一些。你再仔细听听，会不会觉得你的发音比较像录音带里的那个日本人？”李可手上拿着一条教鞭，点了点收音机。
    “。”陆景行念了一连串，他开始想念上一任老师，虽然是他的黑粉，但是教学方法好像比较正常。
    “你这样不对。”李可上前一步，放下教鞭，双手掰住陆景行两边的腮帮，说道，“这是长元音，嘴唇要向两旁伸开，要呈扁平型。你再发音试试。”
    “就保持这个嘴型，你再发音试试？”李可望着陆景行说道，目光澄澈。
    “……”
    她的指尖并不温热，但却像细腻的羊脂玉拂过他的脸。陆景行觉得脸像火烧平原一般，他自恃演技过人，但此时眼中也闪过一丝局促。
    李可却浑然不觉，一脸的坦荡。若非她眼神认真，陆景行会觉得这又是一个暗恋他的变态。
    “e。”陆景行迫于无奈，再度读了一遍。
    “这就对了嘛！原来你和小明一样，属于触感型，这样学才比较快。”李可恍然大悟，若有所思。
    又是和小明一样，陆景行扯了扯嘴角，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李可这才醒悟过来，小小声地“啊”了一下，放开陆景行的脸，脸上晕起一层粉红，像极了窗外的朝霞，明艳而又朦胧。
    好嘛，这姑娘不但天然呆，还反应迟钝，陆景行觉得自己总算弄清李可的属性了。
    逮住了机会，陆景行就可了劲儿地嘚瑟，那双原本就勾人的桃花眼漾起了浓浓的笑意，双眉轻挑，唇角微勾：“你不用害羞。喜欢我的小姑娘比你读过的书还多，不过像你这样直接动手的还真是不多见。”
    李可面颊绯红，搓了搓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他是学生，但毕竟不熟也不是小明，自己这样是有些不好。犹豫半天，只得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小呆子。”看着李可脸上又露出一副害羞惊怕的小白兔表情，陆景行轻轻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如流水。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这般蹦出来，竟有些亲昵的意味，陆景行自己也有些惊讶，不自然地走到窗边，说：“1个半小时了，该休息休息了。”
    李可歪头，这一句“小呆子”，为什么和当初师兄喊的那么像。难道她真的那么呆？
    窗外的朝霞慢慢消去，天已大亮，两个人却分外安静。
    --
    望着窗外逐渐变得拥挤的马路，陆景行伸了伸懒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透过落地窗的反射，他看到李可依旧在书桌边坐得笔挺端庄，拿着一把笔在一本小册子上写写画画，认真的样子就像学校里的三好学生。
    而从小到大的捣蛋大王陆景行，就忍不住想欺负这样的三好学生。
    陆景行转过头，努着嘴吹起了口哨，是他新专辑的主打歌。
    李可还是低着头，认真地涂着什么，连眼皮都没撩起一下。
    陆景行觉得无聊，撇了撇嘴，脑海里晃过无数儿时的恶作剧，比如把她松松软软的刘海用胶水粘住，比如在她的咖啡里加点盐巴，比如……唔这小丫头的睫毛真长……
    李可抬头，发现陆景行正左手枕着下巴，偏着脑袋看着她，微挑着眉的样子还真是像狐狸，于是顺手在手帐本上画了一只狐狸，并标注上：上课容易分心，重点关注对象。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窗外，便能看到沐浴在阳光下的北京，陆景行走到窗前，突然问了一句：“你平常经常上微博吗？”“不上。”
    “挺好。”陆景行低声说了一句，掏出手机，取过李可放在桌上的那本《training》，开始迎着阳光对焦。
    李可秀眉微蹙：“上课请不要拍照。”
    陆景行我行我素，道：“现在不是下课时间么？”
    陆景行整了整衬衫的领子，坐在飘窗上，将书本在自己的大长腿上支着，书反手扣在腿上，露出封面和书籍，高举起手机，咔擦拍了一张。
    那声“咔擦“，在李可听来，很有些心惊肉跳，她转过头，用手捂住了耳朵。
    陆景行没注意她的异样，自顾自地在窗前拍了好几张照片，选了张脸、腿、书本三者达到完美比例的照片上传微博，配了一条文字：清晨阳光下的帝都真美。昨晚刚背完30页剧本就迎来了今早的晨读时间。
    如他所料，不过三分钟，就引起了疯狂转发，主要内容是“清晨阳光下的男神更美！”“看到你的微笑，觉得整个天空都晴朗了！”
    “男神早晨开始读英语啦！这么勤奋。”
    “男神的大长腿啊！舔屏！”
    “男神我要过四六级！”
    “aat这本书是xx出版社出版的，我也有！居然和男神同款，好激动！”
    陆景行特意挑选了一个v号，回复了一条：“英语这个东西每天练肯定会有进步的！”
    又引起种种赞扬：“男神好正能量！”“陆影帝这明显是为了进军好莱坞做准备啊！”“tat上一条微博是凌晨2点40分发的，陆少你要保重身体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陆景行收获了一箩筐的赞扬，成功在清晨时分就占领了头条，正有些飘飘然，就听到李可的声音淡淡传来：“上课了。”
    陆景行低低叹了口气，才磨磨蹭蹭收起手机，坐回了长桌前。
    李可的额头上沁着一些冷汗，嘴唇也有些发白。
    陆景行总算察觉出李可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李可拿出纸巾，轻轻擦了下额头的汗，道：“没事，刚刚觉得有些热。”
    她说罢便垂下眼，拿出一本讲义，指着上面的对话，平静地说道：“下面我们学些生活用语。”
    她的声音朗润轻浅，极为好听，但就像一首好听的钢琴曲般，在陆景行耳边滑过，享受其中却完全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李可念完一段话，陆景行的心思却忽然想起了方才天边的朝霞和她的手指轻触在他脸上时的感觉。
    “哒哒哒。”李可在桌上敲了敲教鞭，陆景行才回过神来。
    一节课就这样拖拖拉拉地上完，李可最后下了狠心：“明天把这100个单词和这篇听力材料背完，还有做完10篇cloze。”看来不布置作业是不行的了，看陆景行那一副抬着下巴、心不在焉的样子，总得让他先吃些苦头。
    陆景行看了眼那篇长达三页的听力材料，瞪着眼睛问道：“怎么可能？”
    李可整了整材料，神色淡然地说：“不是你说你一个晚上背了30页剧本的吗？这个比30页剧本少多了。”
    ☆、第7章 火拼小测试
    李可目光莹亮清澈如湖水，定定地看着陆景行。
    陆景行却觉得自己的胳膊起了鸡皮疙瘩，他指了指李可，愤愤道：“你偷看我的微博。你不是说不用微博吗？”
    李可淡然道：“微博不是公开的么，怎么能叫偷看呢？而且你刚刚是问常用不，我确实不常用，就是偶尔才用。”
    她很少用微博，关注的人也在个位数以内，但在确定要给陆景行做家教以后，就关注了他，原本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类型的学生好方便教学，后来才发现陆景行是个自拍狂魔，24小时不炫会死星人。
    从心理学角度说，对付这样的学生，似乎只有激起他的自尊心才可以。
    陆景行语塞了三秒，就开始喋喋不休：“剧本30页那是看得懂的字。而且是有专业训练积累的，之前看过大量的材料去理解。术业有专攻，比如你能背单词，但是让你现在就背下剧本，恐怕你也做不到吧。”
    李可轻声说：“那也未必。”说话时，她就学陆景行，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高傲的脖子线条。
    陆景行入行十年，最看不惯的便是有人轻视他的职业。
    陆景行切了一声，走到门口，交代了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陈默几句。过了一会儿，陈默就拿来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贴着花花绿绿的标签。
    陆景行将那本册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哼哼道：“来来来。请今晚一字不漏地背下30页。”
    “好啊。那就请你背下这篇听力材料和单词咯，我明天出卷子考试。你也可以出题考我。“李可点头道。
    陆景行原本不过想吓吓李可，没想到她这么认真，倒让他有点骑虎难下。只是他向来爱面子，这当口只得硬着头皮道：“一言为定。不过既然如此，自然要有惩罚。”
    “好。”李可想，教育心理学诚不欺我也。
    “女士优先。”陆景行自认自己有绅士风度。
    “那……打输的人手板心。”李可斟酌了一下，说道。小时候马克太太管不住大家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陆景行瞬间有点懊悔，这丫头看过去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的却是这么无厘头且幼稚的方法，只是“女士优先”已经说出口，这时候再说改惩罚措施就有些小气了。
    陆景行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心里想着不就三页对话外加100个单词吗，死也要背下来，明天打这丫头手板心，大不了他轻点打就是。
    李可已经将那厚厚的剧本塞进了包里，冲陆景行和已经在门口石化的陈默点了点头，扬长而去，不留下一丝云彩。
    陆景行朝陈默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说道：“陈默，把这三页复印下，你今晚把它们背下来。”
    陈默愁眉苦脸：“陆少，这不是李老师布置给你的作业么？为什么我也要背？”
    陆景行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洋文，懒洋洋地说道：“我怎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受这样的折磨。有人分担下也是好的，你要是明天背不下来，这个月扣工资……”
    他话还没说完，陈默已经飞也似的拿着材料跑了。
    --
    第二天。
    陆景行起了个大早，来到大楼时天色还晦暗不明。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昨天下午上了个录影节目，回来以后还真就惦记上了那个约定，拿着那三张复习材料巴巴地背了起来。
    纵然他是背惯了剧本的人，遇到陌生语言还是有些吃力，一个个用手机查了单词和读音，背到了三更半夜，才终于将那几段对话背得滚瓜烂熟，想到那丫头估计也挑不出他的错，便有些得意。
    一得意，就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干脆就先开车出了门。
    当然，临上车前，又拍了一张自拍装忧郁文艺：“未眠夜。”
    6：01分。李可来了。陆景行指了指自己的瑞士表，道：“迟到了一分钟，这不是好习惯啊。”
    他出于调笑，没想到李可红了红脸，轻声道：“不好意思。我又迷路了。”
    陆景行看她这般诚恳，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这不好意思没持续三秒，就变成了另一股情绪。
    “你只让我背下来，可没让我默写。”陆景行看着一张打印好的卷子，目瞪口呆。
    李可则略有些讶异地望着他：“单词和句子背了当然要活学活用。而且你词汇量太少，基础肯定要打好啊。我昨天还让你做cloze了。”
    李可递给陆景行一支黑笔，眼中是一派平静与理所当然。
    陆景行无声地叹了口气，在桌下却用手小小地比了一个“耶”，他早知李可这么认真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他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方才的目瞪口呆不过是做做样子，要的就是待会儿李可给他打满分后被惊吓的“戏剧效果”。
    在陆景行的幻想里，李可会欣喜地对他说：“陆先生……啊你居然都背下来了，好厉害，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学生，才学几天就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真是不世出的天才。我为我自己之前的傲慢与冷淡向你道歉……啊，陆先生……我好像成为你的粉丝了……”